糖罐和砂糖的愛情
她是砂糖,生產日期2007年3月7日
我是糖罐,生產日期2007年2月4日
注定,我長壽,她短暫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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糖罐天生知道,這一生必要承接很多次糖.所以我總有些漠然,迎來送往久了,不免冷淡.
丫頭被倒進來時,我也是冷淡觀望,但說真的,不是總有他那麼好看的糖,反光柔和,顆粒優美,鋪天海浪一樣落下來,我甜蜜抱了滿懷,有點氣不敢喘.
「你……挺甜.」禁不住,我誇了句.
「糖,都甜.」 她支吾著,雪白鬆散,惹人憐愛.
「不不,你一看,就是質量特好的那種糖.嘿嘿,這是好糖遇上好糖罐……」我嘰裡呱啦起來,傻,興奮,輕浮,一反常態,沒辦法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.
「呵呵,我也只碰到你一個糖罐而已……」她笑笑說,」我們糖,來不及比較糖罐,就該消融了.」
「怕消失嗎?」我溫柔的問,因為她恬淡的表情,迷人的像場雪.
「怕.」她答
「不怕,糖罐子也有沒裝成糖的,說不定你也是我最後遇上的糖.」我笑著說.常會哄女生,但不是哄每一個都不惜咒自己.
「呵呵」她笑.
「呵呵.」我跟著笑.
愛情通俗無比,如果兩人傻笑,臉紅心跳,廢話其多,不知緣由,那就是戀愛了.
「姐姐說,糖屬於人,而糖罐子屬於所有糖.」她說.
「在你離開之前,你的一生都在擁有我.」我說.
誰也沒想到,分離比我們所等的來得早.和丫頭一起才兩小時,女主人的小兒子忽然嚷嚷著要用我來裝他的香水橡皮泥.
「那是裝糖的!你用別的好不好?」女主人說.
「不好!」兒子說.
兒子贏了,媽媽來騰罐子.
我們互看一眼還沒說什麼,她已被到了出去.
來不及告別,或者,來不及愛.
稍縱即逝的甜蜜,是否最抓肝撓心?一肚子玫瑰油泡橡皮泥,氣味如毒藥,我忍著噁心,眼睛只顧跟住玻璃瓶裡的丫頭—檯子架子櫃子……他被移進移出,我就左顧右盼.我想她.發了想她的甜.
偶然一次,她被放在我旁邊,那呆罐子又睡著了,我們趕緊說起話來.
「你……還好嗎?」她指那些」毒藥」.
我聳聳肩: 「一遇到你,就倒霉了.」看她沮喪,我又嬉笑說, 「人家說,哪個姑娘讓你倒霉,她就是你的寶貝,真準,你看。你真成我最後抱過的糖了。」
她聽得笑起來,分外可愛。
「我想你了……」我直愣愣的坦白地說。
「我也是。」
「真的?」
「嗯。」肉麻老套的情話,最感人。「我要回你那裡去!」她說。我那時以為,這只是說說。
我終於被孩子解放後,主人並沒有把糖還回來,我在焦急中發現,瓶子裡的丫頭竟結起了小塊,甚至變黃了。
我著急的問罐子:「她怎麼這樣了?」
「自己使勁吸水氣啊,我又不是真空,怎麼勸她都不聽。」罐子委屈的說。
「你想幹嘛?」我吼丫頭,「你瘋啦?本來命就不長!」可他裝作沒聽見。
很快,我明白了她的想法—女主人也發現了她糟糕的保存現狀:「還是早點放回到糖罐吧,隔潮。」她自語道。
原來丫頭為了回來,不惜自殘。
丫頭回來了。但不像上次那麼姿態流暢,她結了塊,有些難看。
我沒好氣地看她,心裡針扎般的疼—她的樣子,是待不長了:「你這要死要活是為什麼?你就不該進罐子,該進垃圾簍了。」
她笑笑:「我想你唄!」
「我究竟哪好?你走了,我很快就把你忘了。」我狠狠地說,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。
「你想我沒?「她充耳不聞,又問。
「咱就認識一會兒,你值不值?」我頹然虛弱。
「你想我沒?」她溫柔地,再問。
「……想。」我說,我投降,沒她,我無比空虛。
搖搖屋 www.yaoyaowu.com/?「為什麼想我?」她又問傻問題。
「我怎麼知道!」這是愛情,它通俗無比。
丫頭回來第七天,因為無法烘乾身體,終於被主人拋棄了。那天早上,她僵硬的身體緊靠著我,我問:「你幹什麼?」
她說:「聽你心跳。」
「糖罐子哪來的心!」我說。
「連愛都有,怎麼沒有心呢?」她笑。
丫頭是被勺子強行刮走的,我們粘得太緊,以至勺子的鋒利邊緣刮下她身體時,在我底部也留下了疤痕,很淺,但不會消失。
我碎裂於2007年7月12日,因孩子失手。
距她離開的3月15日晚了許多天。
丫頭說,糖屬於人類,而糖罐屬於糖,我們不屬於自己,也不屬於彼此,我們不能決定生日,也不能決定死時。
但是丫頭也說,她覺得不錯,一整個的生命,都有好好的愛過了。